侍女提着长明灯在前引路,殿内幽暗,只有几个落地跽坐人俑灯延伸至远方,墙壁上的蛇缠盘灯只有几个是亮的,幽幽照亮方圆一片,其他地方便淹没在暗沉沉的黑夜里。
移步过几个迤逦的山河锦绣的阔大屏风,转过几个银钩小珠帘,走至一透光的纱帘前停了下来。
“其他人退下去吧,将殿门关上,留单姑娘在这里。”是宓晴的声音。
侍女们告退,长云走到帘子前,见里面烛影摇曳,人影阔绰。
宫主在里面么,长云摘下头上的蝴蝶铜钗,小心的掀开帘子,缓步走了进去。
纱帐里的灯光亮了许多,屋子却也更大,几近伸展到烛光找不到的地方,闲坐着一个穿罩头大氅人,正无聊的垒着棋子,已经快垒到跟下巴齐平了。
玉石棋子撞击的声音清脆响亮,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明显。
长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,闭上眼睛又重新审视了一眼。
遂毛骨悚然道:“顾煜!”
那人头也不抬,还在兴趣盎然的垒着他的棋子,完全当长云说话是空气。
顾煜为人谦逊,一向又很尊敬长云,很少这么无礼。
长云心说难道我认错人了,她走过去,坐在他对面看着他那罩在兜帽下熟悉的五官,确定了,这就是顾煜。
长云提口气刚想质问,就被顾煜打断了。
顾煜不抬眼,手还在垒棋子,语气很是平静:“我能问问师姐你,为什么一个人不辞而别来了这里么。”
长云万万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中毒了,她轻咳了一声道:“时间太紧,没顾得上跟你们说。”
顾煜哦了一声,这个“哦”字拖的极长,明摆了意味深长。
长云莫名有点紧张,也不知在这玩意儿面前到底紧张个什么劲。
顾煜诡异沉默了片刻后又道:“可我好像听付尧门说你喝了孟婆汤,也不知是不是真的。”
长云咬牙:“知道你还问!?”
顾煜轻声道:“我只是不敢相信,我们的门主这么蠢。”
长云闻到了一股造反的气息,可毕竟是她有错在先,心虚之下语气就有点怂:“是我失算,让你们担心了,以后不会了。”
顾煜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就坡下驴,给个台阶就下,他转着棋子依旧用不咸不淡不温不火的语气道:“还好,也不是很担心,我跟猫儿打算若实在找不到你,就做个衣冠冢再招个新门主来着。”
一般情况下,若是做错了事惹的对方很生气而忏悔无果,那最好的方法就是比他还生气,比他还委屈,对方就会一脑子浆糊晕乎乎的被绕进去,好像做错事的是自己。
长云拿拳头轻轻一锤桌子,棋子地崩山摧的抖落下来,她道:“你会不会说人话,不会说我教你。”
顾煜惊讶的看着长云,实在不明白她怎么还有脸生气了。
长云用:“我为什么喝孟婆汤,还不是为了你的伤去讨要生肌之药,当我发现身后有无数高手追踪,为了不连累你们,我只身前往与敌人周旋,谁料毒起了作用无奈之下迂回求生,诸多无奈并非一言两语就解释的清,并非是我不知天高地厚,而是事到如今,没有退路,只有前行。”
长云说完觉得脸有点红,幸而灯光幽暗。
长云将自己说的要多悲壮便有多悲壮,这番话可能对猫儿没用,但是对顾煜还是有奇效的。
顾煜:“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,更没有埋怨,只是有点担心你。”
长云的淫威重回,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打断他道:“罢了,原谅你,说说你怎么过来了,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何等危险之地,你好大的胆子吧。”
顾煜总算还没有彻底丧失思考能力:“咦,好像你胆子更大。”
长云语塞。
顾煜道:“此地并不好找,我的方法和你差不多,师姐被捉,不是,师姐走后,我也是寻到了其他在外晃荡的幻音宮人,趁着他们回巢的时候偷偷跟过来的。”
长云问:“那你是怎么瞒天过海的。”
顾煜:“我从小东躲西藏练出来的,瞒天过海也并非多大的难事,今晚我挟持了宓晴姑娘才让她下令教你们过来,这还要多谢宓请姑娘。”
被点了全身穴道后摆放在角落的宓晴有苦难说,有恨难言。
长云心狠手辣道:“把她弄晕,我有话对你说。”
顾煜点,头站起身来敲晕了她重新坐回来。
长云:“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李闲云的人。”
顾煜并没有及时回答,好像在有所顾虑般斟酌开口。
长云笑道:“小煜子,不管你有什么难言之隐,你跟我说实话。”
顾煜:“认识。”
长云:“那路德生。”
顾煜露出几分惊讶之色:“认识。”
长云盲打道:“桃花扇玉衍,残刀熊,哦还有半面佛爷。”
顾煜:“前两个认识,最后一个不认识。”
长云:“那他们都认识你吗?”
顾煜:“是。”
长云往后仰了仰身子:“相见时难别亦难,东风无力百花残,这是一个叫李闲云的人叫我转托付给你,还有这血书,是路德生给你的,这些人都被笙寒宫主关到了死牢里,如今勉强还喘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