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鸿兴被抓紧随在城门闭锁皇帝重病之后, 这两件事间的关联不言而喻,虽不知薛鸿兴究竟为什么犯下这种滔天大罪,但他犯事似乎是已经明摆着的。
抓他的命令非是石皇后一人决策, 后宫可能糊涂弄错,内阁不可能也跟着草率行事罢——
抱着这样的认知, 方寒霄在听闻建成侯夫人曾来求救的消息时就极为惊讶:“什么,建成侯夫人不知道为了什么?”
方慧累了, 回去睡觉了, 无精打采的薛珍儿和方寒诚也走了, 莹月回到了自己的院里, 屋里此时没有旁人, 她点了头:“对,我看侯夫人的模样,不像作伪, 而且她求完老伯爷帮忙打听一下以后, 就回去了。”
这是一个强有力的佐证,建成侯夫人倘若知道自家跟这种能灭九族的罪名干系上,绝不会还敢回去,那跟送死无异。她还求方老伯爷打听, 当时话语中虽颓然恐惧之意尽显,然而也是还存希望,怕被冤屈了, 她若知道为什么,那只余等死一件事好做,求神仙都没有用,还打听什么。
方寒霄陷入了沉思。
这件事不对。
但如果不是薛鸿兴,会是谁?
他脑中急促地运转着,很快,现出了朱袍大臣带着侍卫往外步行的场景——
薛鸿兴会害皇帝本来就令人不解,他没有足够动机,但,有人有。
如果皇帝不治,从中捞到好处的不是薛鸿兴,而是延平郡王。他将登上那个天底下最尊贵最崇高的位子——财帛尚且动人心,何况是江山万里。
从结果反推凶手,答案再明确不过。而比起薛鸿兴,延平郡王也更好下手,薛鸿兴作为外臣,近来虽和吴太监走得近了些,但以吴太监的立场,不会乐见延平郡王上位,那就没道理冒奇险去帮他这一把。
从目前的进展看,假设凶手确是延平郡王,那他的计划实施得堪称顺利,皇帝骤生重疾,连外人都觉不可思议,倾太医院之力,不可能查不出其中蹊跷,而为了应对这个问题,延平郡王那一方势力连替罪羊都已经找好了,薛鸿兴也许无辜,但他掺和皇权争端,身上必有漏洞,才让内阁也接受了他的“罪名”。
各样思绪交杂,想了一圈,方寒霄少有地举棋不定,在屋里来回踱步。
莹月静了一会儿,劝他:“你想做什么,就去做吧。”
方寒霄正踱步到帘子旁边,被惊醒,转过身来,与她澄澈的目光对上,想说什么,忽然又觉得什么也不必说。
她陪他一路从迷雾中行来,她懂他。
延平郡王倘若夺位成功,其实未必对他是多坏的结果,他和延平郡王本无仇怨,皇帝不治,他与韩王的仇都算报了,此后各归各位,他寻机将哑疾痊愈,韩王继续屏守边疆,日子似乎也能过下去。
但他不能甘心。
他还有许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,有志向未酬,功业未建,就此前功尽弃,那他从前所有的努力,算是什么。
放任以如此手段窃登大宝的人君临天下,对群臣百姓来说,又算是什么。
私仇是一回事,公义,是另一回事。
“你去吧。”他不说话,莹月又催了他一遍。
方寒霄深深地看着她,道:“我可能会做很危险的事,你不害怕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