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问题不是比划得清楚的,方寒霄拉了小福子,叫他上了马车,然后拿笔写了问他。
小福子跟吴太监时候不长,加上在他身边过的日子比跟原来师傅的时候差远了,没多少忠心替他瞒着,就老实道:“没什么,就是顺天府尹上奏章禀报方伯爷案子的时候,皇爷很意外,吴爷爷在旁,就说老伯爷这个年纪丧子,一定很伤心,可怜得很,皇爷若有空闲,不妨召见一下,老伯爷心里也安慰些。皇爷听了觉得有理,就同意了。”
话倒是没错——可是,吴太监凭什么说呢?
若是想给方家卖好,打个交情,那来传话的那个内侍就该点出来了,吴太监顶替的是原张太监的位置,皇帝不会亲自指任谁传话这种小事,这个人选,多半是吴太监吩咐过来的,也就是说,是他的人。
可是那内侍什么也没说。
若不是碰巧在宫门外碰见了小福子,他可能一直都不会知道里面有吴太监掺了一脚,他总不可能是行善不欲人知罢。
方寒霄往袖子里摸了摸,摸出来一个荷包,他也不管里面装的什么,自然地就塞给小福子。
小福子原是顺口一句,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,不想还能得着打赏,他到吴太监手底下不讨好,位分眼瞧着就下来了,得赏的时候也不多了——比如今日吴太监叫人去方家传圣命这样的美差就没叫他,因此他又觉得受之有愧,又有点舍不得不收,手要伸不伸,笑着:“这个——”
方寒霄一笑,直接塞他手里。
小福子也就顺水推舟地收下来了,陪着笑又感叹着:“只有大公子为人好,还把我当回事。”
他不好在车上久留,作个揖,就告辞下去,往宫门里去了。
方寒霄沉思着,在车上又等了好一刻,直到车夫叫他:“大爷,老太爷出来了。”
方寒霄便跳下去,快步往前走,搀扶住了被内侍送出来的方老伯爷。
祖孙上了车,车轮吱呀吱呀,重新往家走。
方老伯爷去的时候不算很长,但除了在宫道上行走的一点时间,基本都在面圣,他这样的老臣,皇帝挺给面子,听说他到了,直接把正仪事的别的大臣搁在一边,先叫他进去说话了,一会儿也没叫他等。
“皇上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。”方老伯爷被皇帝温言抚慰了一阵,出来精神又好了些,向着方寒霄露出一点笑意,“还提了提我年轻时的那些功绩,其实都是多年前的事了,难为皇上还记得。”
方寒霄凝神听着。
“又叫我节哀顺变,不要太为儿子伤心了,唉,总还有两个孙儿,看在孙儿的份上,我也该保重些身体。”
方老伯爷又说道,方寒霄点头,听上去都是很正常的话。
“再有你二叔的事,皇上也说了,会让顺天府加紧督办。”方老伯爷最后道。
方寒霄又写着问了一下,确定再没有别的,也就是说,这是一次看上去真的正常无比的面君,唯一的意外——
方寒霄写:祖父,您面君时,有一个姓吴的太监在吗?
方老伯爷回想了一下,他一年多都深居浅出,对外面的消息不那么灵通了,不过他倒正好知道:“御案旁边立着一个眼生的太监,我告退的时候,听见皇上吩咐了他一句——‘吴准,去把苏阁老叫来’,是不是你说的这个人?”
方寒霄慢慢点头,他不知道吴太监全名,但应该就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