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说岑永春扮猪吃老虎的可能,那是不存在,确实有人大智如愚,但岑永春不是,他那点可怜的心眼乃至于不够他造作,从里而外非常明确,就两个字:浅薄。
这不是说潞王一点嫌疑都没有了,只是,嫌疑有,疑问也有。
蜀王同理,也许他就是剑走偏锋,就是要先把韩王搞到彻底出局,不能翻身呢?
方寒霄心中其实另有一点影绰不成型的猜想,但连他自己也觉荒诞,且全无理由,便没有对于星诚提起来。
两人聊了几句,于星诚沉吟着道:“镇海,我恐怕这里,是很难再查出什么来了。”
一来,时隔太久,二来,事涉阉侍,以于星诚的权限,他就算知道哪些人可疑,也不够格直接去查了,非得再请旨不可。
不过就以现有成绩,到皇帝面前交差也很看得过了,至于后续事宜,听凭圣裁便是。
方寒霄的感觉也是如此,当下两人也不说了,凑合安歇不提。
转到隔日,一早上,蒋知府来说话。
于星诚现在看见他就一肚子气,之前都没腾出功夫跟他算账,这下尸也验了,再见他来,居然还不知反省认错,说出两句话来不尴不尬,还试图跟他套近乎的意思,当下气得喝道:“蒋明堂,你做的好事!如今还要掩藏吗?!”
从使君到蒋大人到直呼其名,蒋知府这地位是哐哐掉了三级。
早上阳光晴好,于星诚睡过半夜,精神养了些回来,昂然立在台阶之上,朝阳洒遍他全身,凛凛官威显露无疑。
蒋知府原就有些怕他,经过昨晚,更加意识到于星诚跟他不是一路人,乃是他最怕见的那种清正之官,再看方寒霄立在他旁边,又是个形影不离,两人这么联袂出来,于星诚对他态度如此之差,很难说是不是方寒霄已经发现了什么,告诉了他——
他的疑心暗鬼,被于星诚如炬的目光,巍然的正气一逼,便如露珠在这朝阳底下一样,全部无所遁形,再一听他兜头的质问,膝盖不觉就一软:“宪台,我、我招,都是应巡抚他逼的我,下官是迫不得已啊!”
于星诚:“……”
方寒霄:……
两人面面相觑,相对无言。
于星诚那句所谓“做的好事”,乃是意指蒋知府做事麻木,致使物证白白在水里泡得不成样子,管辖府衙又不利,居然能让人乘隙防火,险些毁掉物证,而蒋知府毫无自觉,至今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,所以于星诚又有后一句“掩藏”的问话。
万没料到,能问出这个后续来。
于星诚咳了一声,道:“——你以为推到凤阳巡抚身上去,就能洗清自己的罪名吗?”
他从江南巡回不久,对这一大片地段的官员都了然于胸,凤阳巡抚姓应,正巧是蒋知府的直属上司,分管凤阳扬州等四府。
应巡抚这个巡抚头衔与于星诚曾巡抚江南时所领的那个不同,于星诚回京缴差,巡抚之责便即卸下,凤阳巡抚则是常驻官职,现今驻地在淮安府内,与知府这样的地方官类似,只是官阶更高一层,所辖属地也更大。
而顺着说完凤阳这个词,于星诚心中便即一动,昨晚太乱了,有的事情,他没想起来。
他转头看方寒霄,方寒霄了然地点了下头。
天下阉人可聚之地,除了皇城王府之外,其实还有两个地方。
凤阳祖陵,南京孝陵。